2013年11月26日 星期二

新竹鳳山寺僧團 - 青面鳥是青面,我是紅臉,那你呢?

青面鳥
鳥的臉小嘴大毛又多,因此很難見其面色。獨有這種鳥生氣時,臉部變成青色,故稱青面鳥。


我二十歲時,重情熱心的爸爸幫助叔叔遷移農場,我也幫爸爸做。後來爸爸累壞身體,但還是幫忙下去。我不忍心,不經意地指桑罵槐的說叔叔的不是,爸爸訓斥了我一頓,我內心受屈,當場發了很大的脾氣。隔天早上,開車送爸爸去農場。爸爸說:「我年輕時,和朋友聊天,若被嘲弄,臉色一沉,頓成青色,朋友都稱我為『青面鳥』。你的脾氣不好,要改過。」我那時內心有一絲悔意,大部分還在叫冤。我是為爸爸好,爸爸反而說我錯。但爸爸的話始終記得很牢,因為爸爸很少用反省的話教導我。

九年後,我在佛學院。有一天,與數位同行討論佛法。後來彼此語氣不太平順,我感覺心跳加速,臉上一陣陣灼熱。事後,同行問我臉色為什麼這麼紅潤。我心中一喜,修行而有十六童子相,實在不差。念頭一轉,再想一下,好像話中有話,但也不是很放在心上。

又有一次,有位同行對某尊長很不恭敬,在別人面前說師過。我當時在場,礙於自己初出家,不便多言,內心非常難受、矛盾。再聽下去,不禁生起了瞋心,心跳加速,臉上灼熱,但我硬是強壓住幾欲脫口而出的反駁之辭。過後,問旁人當時我臉色如何?他說:「一片通紅。」

兩年後,參加一次會議,師父主持,在場還有男女居士。師父開示後,提了一個議案,要大家討論。我無知而幼稚的第一個發言,講了一些看法,當場被師父砍得一無是處。面對眾人,非常難堪,頭低得快貼在桌上。我知道又變成紅蘋果了,因為心跳加速,臉上一片灼熱。

這次是個大加持。

我不斷反思為何臉紅。別人生氣或受窘不見得臉色會紅,偏偏我紅得又快又重。

我開始觀察幾個月,赫然發現一件大事:臉紅竟是我的習慣!只要師友數落幾句,開始辯論的第二句話,或見不平之事,馬上心跳加速,臉灼熱。

我進一步去找病因。我自認沒有很粗猛的慢心,但對我見我執卻執得很深,處處在保護「我」,經不起一絲毫的傷害。碰到問題我無力對應或處理時,內心就特別敏感;外界有什麼動靜,立刻不自覺的防範,深恐受害,如是內憂外急,臉就紅了。之後,心會更亂,整個頭腦糊成一團,絲毫無思考能力,一片痴相,而臉就更紅了。
我決意改過。

碰到境界,觀察自己,對我愛執的形相漸次清楚。

我希望做到面對小境界時臉不會紅,大境界時臉不要紅得太快。我在佛前發願,願我有能力克制「保護我」的心態,我不斷思考「保護我」的過患。另一方面也作意自己很差很爛,一無是處。既缺人生閱歷,所知有限,更無修行的功夫,錯誤與不會是正常的。不懂裝懂,太過敏感,反而會花很多心思去攀煩惱,造成學習進步的障礙。

一次一次的失敗,一次一次的努力,懺悔轉深轉切,常懷慚愧,漸漸有了些小的成果。
現在,只要作一些緣念,在許多人面前碰到難題能自然地坦承不懂,辯論或討論時,常能較易放下自己的觀點,或者往更高更廣的層面去看。真正錯誤得很離譜時,內心竟然是歡喜:我又找到成功之因。以前主持討論時,師父一出現,內心慌亂,言論舉止馬上失常,臉上一片灼熱。現在大大改善,仍能維持八成的水平而又不失對師父的敬畏之心。
尤其令我歡喜的是有幾次面對很窘的場面,或急欲顯揚「我」的場合,心跳已加速,臉上灼熱。我立刻奮力作意我執的過患,苛責自己,作意撕下血淋淋醜陋的臉皮,坦承面對現實。心跳很快就平穩下來,熱惱消失,轉而是真心為自己業果負責的踏實感,一轉失態為法上的提昇。

對許多人來說,臉紅不是大問題,我卻要花很多經歷才能稍有改善。

我更進一步發現改善之餘,也走進一條死胡同──少年老成。

事情原由是這樣的:轉變習性本極不易,何況是煩惱之源──我愛執。能對治我愛執的是自他換的菩提心,我現在只能用上述一些方法克制。境界習氣一波波過來,或自己失去正念把持不住時,只知道不要陷入煩惱,因此本能的用逃避的方式處理。

這種心態是在前述用功過程之中偷偷形成,不容易覺察。師父幾次提醒,話是聽懂了,但要能對照到自己心行,還要下一番功夫,有一次開執事會議,自己有很多話卻不敢說,臉上裝一副專注恭聞深思的模樣。其實內心是想少做事、少講話、少表態就少犯錯,少犯錯就少挨罵,少挨罵就少臉紅,內心較快樂。

這個「我」真厲害,總有藏身之處,且在不經意處又露出臉了。我至今還在克服這個問題。

鳥永遠看不到面部變成青色。我至今也未曾看過臉部變紅的景觀,但我不同於鳥之處,在於我有機會知道。

我經過十年才察覺到臉紅,而後乃知其因。如果沒有師友提示,以及一群同行善友,在僧眾中陶冶自己努力觀擇,一生也不會自覺這麼粗猛的現行。知道而會提心力去改善,更要有充分的內外條件。同時,如果沒有明眼人清楚地看著,臉紅會變成假面具。
鳥是青面,我是紅臉,那你呢?

節錄自 福智之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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